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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使】我是如何遇见你老爹的 19-20

APPLAUSE:


     我苦恼不已,遍体鳞伤,过往的不堪铸就了我。





★*19




门的打开通常是很可怕的,有时候尽管知道门里有哪些人,它开启的一瞬间还是如此可怕,尤其是那些不锈钢锁头带着长柄门把手的结实板门,打开的时候带着一声抽水马桶的决绝和赛马选手的风尘仆仆,好像这儿没有人会好好开门一样,能把门外坐着的人都吓得从位置上一下子弹起来。


开门那一瞬间科特脑子里呼啸着卷过这些想法,他差那么一点就瞬移跑了——而这他正在想一些有些亏心的事情绝对没有任何关系,绝对没有。


出来的当然是贝齐和医生,贝齐的手握拳撑在腰上,小个子的女医生和她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她的肤色在医院走廊的日光灯底下泛着蜡黄,眉毛间蹙了一个能流淌尼瓜拉加大瀑布的肉丘,她就那么站在她漂亮的高跟鞋里,一只手捏着下巴,那只手的手肘夹着另一只手攥着的黑色手拿包前端,还好科特做了一些窃听活动,不然他现在得一肚子疑问但又不好打断贝齐只想安静几秒的悲伤。


“嗨,科特。”她开始捏自己的下嘴唇。


“嗨,贝齐。”他不能问沃伦还好吗,也不能问你们说了什么。


两个变种人沉默了一小会儿,贝齐拖着高跟鞋挪到了窗边,她一发现那个窗户的小缝就下意识地想掏出香烟,可她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只好像个喝酒才到了午夜就不得不回家的人一样,丧气地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几乎闹掰了吧?”


她没头没脑的问题浇了科特一头:“什么?”


“我为什么和沃伦·长翅膀的自大狂·沃辛顿先生闹掰了。”贝齐把食指和中指贴在嘴唇上,从指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个抽烟的人都有缓解烟瘾的办法,“你刚才在门外面偷听,瓦格纳先生,这是坏学生的做法。”


科特被抓了个正着,其实她们开门的时候他就有这个预感了,夜行者有些尴尬,这儿是走廊的转角,空无一人,他连个找借口的余地都没有——哦,别忘了,他也根本不怎么会找借口:“对不起,贝齐,我想与其之后问你……”


“没事,我和你闹着玩呢。你可以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沃伦又不属于谁,他的这堆破事也不属于谁。当然你肯定不一样。”灵蝶的话里带着一种几乎无痕的嘲讽,“谁叫他这么喜欢你来着?”


夜行者更加尴尬了,他承认自己有些迟钝,但是迟钝和傻是不能划等号的,尤其是他刚刚在电光火石之间做了一个富有逻辑的联想——他现在只想抱着玛蒂娜瞬移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比如伊维萨岛,哪儿都行。


“我是想嘲讽他,而不是你,别理解错了。他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砍掉自己的翅膀?好像他多爱他妻子一样,真可笑,如果我讲道理,我应该怪沃伦,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她生气了,科特忍不住腾出右手来拍了拍贝齐的肩膀,他一直这个老毛病,遇到生气的家伙就得“碰碰”,至死估计都改不了了,“可我没办法,科特,我依然这么在乎他……就让我不理智地责怪意大利人吧,都是她的错,对,都是她的错。我也想责怪你,我这么做过,要不是你他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和大部分人想的不一样的是,宠物猫都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只是他们不像犬类朋友那样有羞耻心,这会科特那张猫一样疏离的面孔上却出现了一个羞愧的蜷缩表情,他的尾巴有力地——夹在了小腿地缝隙里,搭在贝齐左肩上的右手也忍不住收了回来。当贝齐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仿佛事实也随着言语的诞生而铁板钉钉了。


灵蝶双目圆睁地回头看着他,她的眉眼间能看出她的亚洲血统,脸颊上有成片的雀斑,这一刻在窗户的反光下格外明显。科特害怕面对她这似乎即将爆炸的表情,连收回目光的勇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和沃伦认识了二十年,保护和偏爱在他们的关系中根深蒂固。


“但我不会责怪你,因为他把你看得如此特殊和重要,我也会把你看得特殊和重要。他今天仍然是这样看待你的,尽管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跑去你家门口看望你。”


“我家门口?”科特站直了身子,把尾巴甩到了一边,他的脖子和肩膀已经先他一步到达了伊维萨半岛,它们痛到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贝齐把手指从嘴唇边移开:“我今天晚上刚和你说过的,你不会以为他没事儿到蒙特利尔只是为了喝酒吧。他是来找你的,他会跑到你那间蓝色小屋的门口,他知道你的房东叫什么,你的邻居叫什么,他只会远远地看着你,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一点。这件事情一直持续到他遇到玛蒂娜那个嗑药到几乎要死的老妈,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了——现在看来还有一次,他把玛蒂娜扔给你那次。”


一旦联系到了科特租的那间蓝色小屋,一切瞬间就有了画面感,夜行者都能看见天使缩着翅膀站在路口那颗半年都不长叶子的枯树底下,他应该会很显眼,看起来像棵刚刚结花的女贞树。沃伦那个可能存在过的悄然凝视也浮现在了科特的脑海里,他在哪里看到过,他似乎在任何地方都看到过。


“我不怕你笑话我,说我是个优柔寡断的完美结局主义者,可我在你手机的屏幕上看到玛蒂娜的时候,我确实思考过如果你们三个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样子——我想我只是痛恨他的现状,仅此而已罢了。”


科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的沃伦把手里的刀叉放了下来,他盘子里是加了草莓酱和喷灌奶油的松饼,科特又从柜子里翻出了点枫叶糖浆,天使刚刚吃了一半,不得不说他穿着这套旧睡衣还挺合适的,嘴角还沾着点碎屑和奶油,自在得简直像在这里住了十年。科特恍惚间觉得他变得和高中时没什么区别了——这句是褒义,用以夸赞显得年轻的样貌。


“是莉兹编好这段话,教你这么和我说的吗?”他眯着眼睛问道。


“编好什么……?哦哦不是,沃伦……”科特从观察沃伦的认真中反应过来,“我其实不是很清楚贝齐是什么意思,因为过了不到三分钟,你妻子就出现了,呃,我只能说,她和照片上一样漂亮。”


其实科特没看上这个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超过五秒,她刚刚在护士站露了个脸,贝齐就使劲地把他往墙角里推了一把:“别让她看见玛蒂娜,回沃伦的病房——瞬移去,老天爷,你的脑子呢,我来拖住她。”接着在他发力散出点像样的黑烟前,贝齐又拉住了他:“如果我没拦住她,不管是谁来开门,把沃伦带走。”


“带带带走?去哪儿?为什么?”


“去你家,你还有瞬移四百英里的力气吗?我想是的,那就去你家。”


夜行者整个人都僵住了,但是那些黑雾还在不断从他周身散出,美丽传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两个熟悉的脚步声,把科特用焚化炉烧成粉再撒进纽约湾他都能认出来,这会儿他的本能都开始作祟想要逃走了:“去我家?你是指……”


“对!你还有哪儿你称之为家的?反正这是备用计划,别傻站着了……”


“或许我们还有别的选择,贝齐,为什么不去你那儿呢?”


贝齐一只手扯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拍了一下:“你真是天真得可爱,科特。这里是纽约,而你是一个蓝色皮肤的变种人,他是沃伦·沃辛顿,她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找到你们。”


科特说完后餐桌上一阵沉默,玛蒂娜原本就在认真地吃饭,她的塑料刀叉在白瓷盘上发出很轻微的摩擦声,沃伦还在用眼神拷问科特,而后者明明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结果仿佛是他不善说谎,从表情的一角露底了一样。这可能是因为那个漂亮女人背后竟然跟着莱斯利双胞胎,只是想想都让科特打哆嗦。


“我在这儿说明启用备用计划了?还有人记得要问问我的意见吗?”沃伦轻轻一笑就在他的眼角扯起几根细纹,但那些细纹也十分有光泽,仿佛在皮肤下浇灌肌肉脂肪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那里了一样。科特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些许不客气,可如果只看他的脸,这张干净的脸却笑得如此的温和——这会儿科特不会像之前一样不停地问自己这人是谁了,他就是沃伦而已,人都会变得不同罢了。


“抱歉,沃伦,我……”


“你和莉兹什么时候已经关系这么好了?你们认识多久了?无论她说什么你都照做?”喔噢,好一台漂亮的网球发球机,马力全开。


距离科特上一次被这么指责是在刚到斯坦顿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在学校里总被他的数学老师,用尖细得令人发指的声音骂个没完,因为他是一个有些胆小的变种人,那个时候稍微凶悍一些的学生,不分男女,就能指使他在老师的坐垫底下放装了水的小气球。


他变得哑口无言,他可以回答前半部分:没有,他和灵蝶没有交往甚密,其实要不是因为这只蹲在餐桌边上打瞌睡的花斑猫,科特再过十年都不会发现自己和贝齐住在一个城市里;他没法回答后半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他瞬移回了沃伦的房间里,他尝试找找他的手机,就像他已经知道他们会被迫逃离一样,接着那扇开开关关了八百次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他在莱斯利双胞胎跨进来之前就带着沃伦一道瞬移离开了那里。


在第二天的凌晨到来之前,科特左手是玛蒂娜,右手是沃伦,他的夹克衫口袋里是贝齐塞给他的钱包,她可能根本没有备用计划,她就是想让夜行者带走天使。她给的理由是不能让沃辛顿太太看见玛蒂娜,这个房间里有脑子的成年人都能看出这个理由多么站不住脚。


而沃伦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夜行者想道,他说的都没错,是科特和贝齐做了件疯狂又毫无理性的事情,是他们错了,科特应该道歉。


“我很抱歉,沃伦,你说的对,我们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不过我并没有说谎,也没法回答关于贝齐的问题,我……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的电话,只是我也联系不上贝齐,或许你可以联系你的妻子,她肯定在到处找你。”


他说完就把那裂屏的手机放在了沃伦的面前,短信的收件箱里只有几条这几天收到的信息,一条来自贝齐,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其他几条来自皮特。


这一秒那个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科特收回那越过桌子的爪子抬头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作为一个对于过去总是浑浑噩噩的人,只有这一种感觉是不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的,它到今日都像当初一样泛着橙色和青色,乳汁一样交织在一起,闻起来像他瞬间移动时发出的硫磺味道:帆船缓缓地沉入大海,安静燃烧的声音,这声音如此清晰,仿佛有一个人绝望地在不停划着火柴。


他看着沃伦的脸,不再有纹身的脸,愉快轻浮的微笑早已不见踪影,沃伦像块黄色的海绵猛地吸饱了橙色和青色的乳汁,夜行者说不清里面还有什么,总之它能隐约和连香树上的一个酒鬼,还有病房里的那个变种人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我想我得直接联系我妻子,她得急坏了,可怜的克莱尔,我们周三还要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她的美术馆就要开张了,显然我不能缺席,一来我也是合伙人,二来她不可能单独出现在剪彩仪式上,而她的丈夫却不在身边;另外我还约了一个知名的内分泌医生,尽管他是林斯克伦医生的朋友,可是预约还是得四个月才能约上一次,而我的验血报告还得让医生先给我取来……”


他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手却没从刀叉边上挪开。


科特紧紧地盯着沃伦,他看起来还是像块悲惨的海绵,夜行者以为他迟迟不动是因为那手机屏幕碎得像亚马逊丛林的河流图:“它确实有点不太好用了,我们家没有座机,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去问邻居借一下电话,她肯定会乐于帮忙的。”


沃伦停了下来,他正回应科特的视线,也紧紧地盯着夜行者,那双已然是灰蓝色的眼睛又似乎有绿色掺杂其中,它们还是那么大,显得眼睛的主人诚恳又寂寞。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可能没有两分钟,尽管他们根本不是在进行什么比赛,沃伦依旧做出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别开了视线,然后把开始转着那个和他眼睛颜色一样的马克杯,早餐茶还在冒着烟。


“仔细一想,也许也没那么着急。”


科特的尾巴正绕过玛蒂娜捏住了一打餐巾,这些纸巾是社区儿童运动会发的纪念品,纸巾正中央有一个长睫毛的独角兽,他被沃伦话里的转折打得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在想,也许没那么着急,毕竟我们在机场的时候,她可是说了些难听的话的,还有我的手机,她又报废了我一个手机……这应该算吵架了,不行,我不能现在就回去。也许是我对她总是和颜悦色,克莱尔似乎从没想过她丈夫也是需要尊重的。除非她来找我,不然我想我还是不回去了。”沃伦说完摊了摊手,接着开始吃他的早饭。


说实话,如果科特从来不认识沃伦,而后者又穿着他们重逢时那件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夜行者这会儿就有可能被那个绅士蒙蔽,会以为沃辛顿太太是一个肆意妄为,不尊重伴侣的讨厌鬼。可是他亲耳听到过她说话,真的很难想象那个甜蜜的声音和语调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更何况沃伦现在还穿着他的旧睡衣,脑袋上没有发胶,头发遮住了大部分的额头,眼角的细纹正在发光,嘴边又沾着松饼的碎屑和奶油渍,他不再承载翅膀的脊背微微弯曲,肩膀自然地下垂。科特心里清楚这是沃伦现在的样子,他并没有刻意做出示弱的姿态,可夜行者就是忍不住这么想,他或许有蓝色皮肤和一条尾巴,但是变种人也是人,可能是一刹那科特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只有他看到过沃伦这样随意又不修边幅的样子,而他的漂亮妻子也只见过他穿着真丝睡衣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即使是那样沃伦的头上还是用发胶整理得一丝不苟。


所以沃辛顿太太不是一个讨厌鬼,而沃伦正在耍赖,连玛蒂娜都不怎么在科特面前耍赖。


科特这样想着,以至于他把纸巾用尾巴递给沃伦的时候感到自己抖了一抖——从尾巴到胸口都抖了抖。


沃伦在耍赖。


“以及我想我可能……我背不出克莱尔的电话号码,莱斯利的我也记不得,毕竟双胞胎一般不会离开我身边超过一个小时,你可能会有个用来记电话号码的小本子,我可没有……哦,这是给我的吗,谢谢。”沃伦接着废话连篇,从科特尾巴尖上接过了餐巾,又分了一张给玛蒂娜,“如果她之后要质问我为什么不联系她,那我也有理由。”


沃伦在耍赖。


“而且我也应该有个假期了,在家族企业工作的问题就是这个,除了那些下定决心到别的国家生活的亲戚,谁都逃不了得一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要关注公司股价,出席慈善活动,要我说这慈善和湿地有什么关系,哦噢,这话千万不能在克莱尔面前说,她可是个环保的素食主义者。”


“爸爸,什么是素食主义者?”玛蒂娜停下来擦了擦嘴问道。


“就是不吃肉的人,只吃蔬菜。”


“科特说过得什么都吃点。”小姑娘学着大人的样子抬了抬一边的眉毛,“尤其是当我们买得起的时候。”


“他说的对,我当然尊重克莱尔的选择,而她也不会把我盘子里的肉都扔出去。”沃伦点头同意道。


尽管有点舍不得,但是科特得赶紧打断这个走向奇怪的话题,他把身子往桌子边靠了过去:“呃,沃伦,所以你这是决定先不走了?”


沃伦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个责问科特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等下,这个场景总觉得经历过了无数次:“我想我可以叨扰你几天,费用的事情……可以和玛蒂娜的一起结算。”


玛蒂娜的什么?“那贝齐……”


“莉兹总是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还是让我自己亲自问她原因。况且我都来到这儿了,为什么要着急离开呢,以及你这里还真是不错。”沃伦说着抬头用叉子指了指天花板上那个精致的小吊灯,“如果在院子里种点东西就更好了。”


沃伦在耍赖。科特的脑子里有盏红色警灯不停闪动,他忍不住盯着沃伦重新低下去专心松饼的脑袋,实际上他一直紧紧地盯着后者。先这样吧,科特·瓦格纳,他对自己说道,你不过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变种人罢了。


接着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就像这个房间里另一个人做的那样,就当是让玛蒂娜和她老爹多相处两天好了。毕竟谁都不知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20




人都是不知道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是这里。沃伦环视了一眼周围,这是一个漂亮的卡座羊皮沙发,他不禁伸出手仔细抚摸皮革的质感,它微微发凉如此的真实。可是沃伦知道这一切都是梦,这是贝齐在另一个城市的家,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这个采光良好的顶楼套房了,而且他现在能感觉到自己和沙发之间垫着一对健全的羽毛翅膀。这不过是梦罢了,但是沃伦并不想醒过来,他暂时想不起他为什么不想醒来,可这并不重要。


莉兹从厕所走了出来,她在戴一副珍珠耳环,她只有要去教堂的时候才会戴这么一副耳环。


“本杰明给你打电话了吗?是他还是克里斯来接我们?”她一手在右耳耳垂后面忙活着,今天她穿了一套深色套装,让沃伦终于想起来她是一个房地产商。


沃伦想回答她:你今天看起来很好看,可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克里斯,他负责去接小女孩儿,因为他又联系不上孩子的母亲了。”


“真是完美的洗礼,少了一个教父一个教母,连亲生母亲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莉兹走到了玄关,在那面鹅蛋形的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你上周和沃辛顿二世先生谈话的结果如何?”


不如何,沃伦想道,他父亲当然不可能同意他把私生女带回曼哈顿,不过他会想办法的,总是有办法的。沃伦想嘲笑梦里的自己,总是有办法的,如果总是有办法世界就不会是这样了。


“我可以一会儿问问莱斯利兄弟,他们中谁愿意客串一下,我猜他们也得终生为我们工作了,就当做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好了。”沃伦晃了晃交叠在左腿上的右腿,茶几上放了一盆插花,这破地方十一月到四月都是冬天,而莉兹说她以后打算在这里长期居住——好吧,可能是因为布莱顿也不是个气候宜人的地方,所以她能忍受。


贝齐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说道:“也可以让克里斯绕道一下,你知道有些人的小屋离大教堂不算太远。而且以他那种不会推脱的个性,即使是突然有个人临时找他做孩子洗礼的教父,估计他也不会拒绝。”她说完笑了笑,似乎这一直是她生活的一大乐趣。


沃伦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说不出。今天他要去参加自己女儿的洗礼,这个有些孱弱的婴儿来自于他失败的逃避,一个可怜的女人怀了一个她肯定不想要的孩子,而她也是一个成天嗑药没完的逃避者。真是一团糟。


罪魁祸首?是沃伦他自己。罪魁祸首的动机?那个住在大教堂附近的蓝色变种人。


他们一会儿就要去那座翡翠绿顶的大教堂,台阶是石头和木板镶嵌而成,它建在小山丘顶部,顶楼的礼拜室里有座两层楼那么高的管风琴。他会抱着他的女儿和莉兹亲自走上山去,而所有人都会看着他:他是一个长着翅膀的金发男人,怀里是一个白色的襁褓。


但是在他们出发前往真正的忏悔室之前,沃伦得向贝齐先忏悔他的欲望,因为他终于下定决心再也不去见那个“教父候选人”了。


“你是说科特·瓦格纳吗?”


“别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怪吓人的。”她终于收拾好了一切,转过身靠在镜子下的小桌边,“你连洗礼都要选在这种地方,你知道这里下楼走几分钟就有一个教堂,哦,不对,有两个。”


“我在认真地和你谈论事情,莉兹。”


“这是一个小婴儿的洗礼,沃伦,不是你结婚前夜的单身派对,别露出那种过往从此和你再也没有关系的表情。”


“或许我就是这么想的。”


“想什么?”


“我不会再回这里了,莉兹。”他的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可能是柠檬味的苏打水,“不管是我带走女孩儿,还是她母亲想要她的抚养权,我都不会再回来。”


于是贝齐终于消停了,她直直地看着沃伦,后者的梦里却是从灵蝶的角度在看天使,可是他不忍看自己的脸,除了绝望还能有什么。


“啊哈,啊哈。”她在头上乱抓了一把,从玻璃盘里拿起了香烟盒子,点燃了一根淡紫色的细香烟,“说吧,我给你十分钟。”


我到底说了什么,沃伦朦胧地想道,窗外有鸟的叫声,它应该是留了一条缝隙,早晨的风轻轻地吹动薄得遮不住一丝光的窗帘,这时候他应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这是人类通用的证明自己还是自己的方法。但他太累了,他根本连眼睛都没法抬起来。


哈,那一定是他说过的最愚蠢的话之一了,前五,不,一定有前三。由于人都能记得自己做的一切愚蠢事情,那些细节也会一并浮现出来,沃伦记得自己是怎么在羊皮沙发方正的靠背上没完没了地敲击自己的手指,他带着那副泛着浓郁香槟色的圆形袖扣,上面有那个象征勃朗峰山顶的白色圆角六边形,这是莉兹在他去波士顿的那年送给他的礼物,在这个梦里他能从袖扣上看到自己脸的反光。他看到自己的嘴唇在上下翻飞,自己的眼里有闪亮的光芒,它们能灼瞎任何一个正在这个梦里的视线,仿佛一个在八根生日蜡烛前许愿的孩子。但是沃伦知道自己从来没许过什么像样的愿望,他是个可恨的有钱人,钱可以满足几乎所有的愿望。


可惜还是有一些不是金钱可以满足的。


最后他没能从自己的嘴里听到那个愿望,只有贝齐的声音如此的清晰:“我们可以现在下楼,街角有一家珠宝店,你可以带着戒指和女儿一起去找科特·瓦格纳,然后向他求婚,告诉他你的爱堪比整个宇宙,请他现在就和你走一趟——我们可以把洗礼和婚礼一起办了,我帮你把求婚的词都想好了:和我在一起吧,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除了离开你,所以请别离开我。你觉得怎么样?”


她似乎是在认真地提出一个让人心动的建议,接着她在烟灰缸里弹了弹逐渐烧短的香烟:“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吗?”


还有那间灰蓝色的小屋子,看它的前院光秃秃的,有时候沃伦会盘算到底种点什么东西才能让人满意,或许碎石和杂草也不错;他们不是一定非得养狗,哪怕科特喜欢养乌鸦都行,沃伦不介意家里有两个长翅膀的东西;就算那家超市只需要步行几分钟,他还是会要求科特去给他买东西,沃伦负责在家和邻居聊天和洗碗,他们也许也不用工作,反正沃伦还是有公司的股份,他们大概也花不了多少钱。


还有这个小女孩儿,她大概几个月大吧,如果她母亲不想要抚养权,那么他们就一起抚养她得了。


“我很抱歉,亲爱的。”贝齐从嘴里吐出一团烟雾来,“你知道你现在听起来像那些约会怪胎吗,就是约会一次就开始幻想两个人应该养头贝德灵顿梗的那种人。”


沃伦又一次醒了过来,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他家,也不是他在斯坦顿的住处,设计师可能以为沃辛顿三世喜欢性冷淡风的灰色,他们就拼了命地把所有能涂成灰色的地方都涂成这死寂一样的颜色。


在马路上随便开上几枪,打中的人里没有一个会喜欢梦到过去的事情。


其实白色就行,他想道,白色的粗糙的天花板就行,就像这个一样,也不需要什么时尚的顶灯,任何样子的都行……哦,这是什么?他伸出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一个猫下巴,那头比航空母舰还重的猫灵巧地跳上了他的枕头边,由于这是科特的床,可能是它误把沃伦当做它蓝色皮肤的主人了。


“早上好,你叫什么来着?马尔奇?哦,你叫男爵。”沃伦看了眼它的项圈,它胖得能把项圈淹没在光亮的皮毛里,“你可真好,当猫可真好,你只要把眼睛弄得圆点,撒撒娇,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得饱。”


这话由沃伦·沃辛顿来说真是不像样,他生下来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能衣食无忧,坐拥大笔的钞票,即使到了非得结婚不可的时候,等待他的新娘也不是一个好几个社交季都无人问津的丑姑娘,西西里岛把他们最漂亮的女人嫁给了他。


哦,还是别想克莱尔了,没人想知道克莱尔怎么样,更何况她来医院搞不好是为了把还在休息的自己抽醒来商量离婚事宜的,沃伦捏了捏男爵的耳朵尖。


他又躺在一人宽的床上环顾了一圈这个小小的房间,科特把两间卧室里大一些的给了玛蒂娜,好放下她的玩具小桌和过家家套装。以一个有钱人不客气的眼光来说,这个房间和棺材没什么区别,床边上是一张配着椅子的小书桌,书桌对面是他的衣架,衣架边上是房门,当房门打开的时候门的边缘可以碰到床尾。


难怪在贝齐家见到自己的时候科特这么生气,沃伦用手摸了摸床单,本来他可以把这里当做看书喝茶的地方的,现在他得挤在这里睡觉生活,换了谁都会生气的——之后得给奥布莱恩打个电话,把玛蒂娜之前的赡养费给他,自己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一起结算。


又或者在南岸给他买套三层楼的房子,给他雇个一周来三次的园丁打理院子,种棵连香树或者女贞树都行,沃伦知道科特总是喜欢那些会开小花的大树,夜行者一直都那样。


他翻了个身,背部还是隐隐作痛,他从昨天下午就连脊背都没法挺直。而就在他转身又翻回正面以求得一些解脱的时候,男爵却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他的胸口,沃伦顿时几乎喘不上来气:老天,科特给这个小家伙吃了什么,玛蒂娜可是体重相当正常的。


“早上好,沃伦……嘿,男爵,从他身上下来。”科特从门缝里探了个脑袋进来,然后马上又直起身子开始进行赶猫活动,可惜男爵根本不予理睬,只在原地挤兑眼睛。最后夜行者只能把它抱起来放到门口,它才不满地晃着尾巴走开了。


“早上好,科特,它可真够沉的。”沃伦企图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背又把他拉了回去,从来没有腰酸背痛的人就想象一下一块铁板,然后有两个矮人用铁钳夹住了两遍使劲拉扯——再想想一下这就是自己的背部,连着脖子和肩膀,感觉上已经没有什么是自己的了。


接着他的脑袋重重地砸回了枕头上,倒不是说枕头里有铁块什么的,沃伦只是头部被地心引力猛烈地摇晃了一下,晃得他眼冒金星,头部的骨骼们正在做地壳漂移运动。


“沃伦,你还好吗,别着急坐起来。”蓝色皮肤的好人一步跨到了他的床头——一方面是因为房间相当得小,他的爪子轻轻地放在沃伦的额头上,“我昨晚就觉得你可能有些发烧,如果你还有点力气吃饭,我给你弄点谷物来,还有香蕉。”


“我感觉还可以,除了这背企图谋杀我……有止疼药吗?”沃伦的脑袋已经决定启动震动模式,它嗡嗡作响,暂时不打算停息。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并不是为了向自己证明自己可以抵抗住病痛的折磨,可能是他的眼睛太久没有看见这遍布纹路的蓝色肌肤了,连黑发里那一条蓝色都这么夺人眼球,如果它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沃伦就一秒也不想错过——他醒过来后已经有三天了,应该到目前为止都没错过什么。


“昨天贝齐的男友来了一次,他把你的药都带来了。”科特露出一个终于听到好消息的神情,他的圆鼻子会轻轻地抽动一下,“我去给你买牙刷的时候顺便买了点软糖,虽然主要是给玛蒂娜买的……但是吃药的时候就得吃点糖不是吗,你知道的:一勺糖就能让你轻松把药喝下去。”


这位要唱起歌来了,歌单是《欢乐满人间》的配乐,第一首:《一勺糖就能让你轻松把药喝下去》——这真的是歌的名字,各位,不用怀疑,这儿没人在瞎编。


也许大部分人会无动于衷,可是对于沃伦非常有效——这种哄孩子的把戏比一剂神经阻断针都有效,他马上就笑了出来。好在科特没说什么“你笑了”的废话,当然沃伦是希望他说的,这表示蓝魔在乎他的表情变化。


科特最后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接着进来的是玛蒂娜,她和沃伦在性格上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沃伦这个年纪在当下的场景里只会站在门口怯怯地往里看。而他的女儿,玛蒂娜·菲兹·沃辛顿,光着小脚窜到了他的床头,她是今天早上小房间的第三个访客,显然也是声音最大的那个。


“早上好,爸爸!”她扒在他的枕头边上,“我能和你一起躺一会儿吗?”


沃伦盯着她那双绿色的大眼睛看了几秒,想着如果他和她是一样的性格会是什么样子,然后把被子掀起了一个角来:“当然,如果你不乱动的话,我的背实在是太痛了……哦,好的。”


躺平后她的金色卷发在枕头的另一边散了开来,这儿有这么多的头发,还有一股孩子特有的香气:“你和科特说得一样好,爸爸。”接着玛蒂娜没头没脑地夸了他一句。


考虑到他们之前在贝齐家发生的事情,沃伦面对玛蒂娜总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女儿就罢了,还以为这是科特的孩子,接着又在聊天的时候昏了过去送进了医院——他就是站起来想给这个小女孩儿拿点喝的。行了行了,这事情谁都不准再提了,沃伦都没来得及从玛蒂娜那儿问到一点她和她养父的近况就不省人事了,真是,太丢人了。


“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有一对翅膀。”


“我曾经是有过……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对不起,玛蒂娜,现在没有了。”


他俩正分享着那一个小小的扁枕头,两颗金色脑袋因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她的喘息轻轻呼在他下巴和锁骨的交界处,发色比沃伦自己的还要再浅一些,尽管鼻子的线条是沃辛顿祖传的那种,但是沃伦还是在心里纳闷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一团漂亮的小玩意儿。


“嗯,科特也和我说了。”她说话容易口齿不清,“他说有一个可怜的天鹅失去了它的翅膀,所以你把翅膀送给它了。”


什么,送给了谁?沃伦的鼻子里忍不住哼出一个很小的嗤笑:“有可能,我和天鹅是好朋友。”


小姑娘朝他歪了歪脑袋,其实就是在枕头上挪了一下头:“不过我知道这是科特讲的故事,因为我那天在门外听见莉兹阿姨说的话了,爸爸你是生病了才会没有翅膀的。”


沃伦有点怀念自己有翅膀的时候了,如果他有的话,在尴尬的时刻就可以瞬间飞出窗户,现在他只能拖着几乎残废的背和一个刚刚无形间嘲笑了他的小女孩儿躺在一个被窝里,顺便一说,这个小孩儿是他的女儿。如父如女?并不成立。


“……你说的没错,我们不该敷衍你……”他说道,“可是如果我只有这一个优点的话,现在可什么都没了。”


可她的神情却那么像科特,他微张着嘴的样子,有些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沃伦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这个念头把他自己惊吓得不轻:也许他和科特的一些特质确实糅合在了玛蒂娜身上。


“翅膀只是一部分,重要的是你像白色鹦鹉。”


她总算听起来像个四岁的孩子了,沃伦问道:“白色的鹦鹉?”


“那些白色的大鹦鹉,头上有黄色的毛毛。”


“他说我像鹦鹉?我?像鹦鹉?”


“嗯,你比他说得更像鹦鹉咧。”玛蒂娜可能觉得这是一句夸人的话,马上又强调了一下。


不用几秒钟沃伦的脑子就帮他翻译好了这一切:嘿,孩子,你有个素未谋面的老爹,他长得,呃,让我们说他长得就像一个白色的傻鹦鹉,那种用脚抓着栖木的笨鸟……哦哦,不是,这是夸他的意思,要知道长得像鹦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笑得快要昏过去的声音)


接着可能说出这话的本人就在门口探了探脑袋,他手里是那个盖子充当的托盘:“我把早饭拿来……玛蒂娜,你怎么还没有去穿衣服?”


“我在和爸爸聊天,科特。”她倒是准备好了理由,然后往被子里又挪了挪,一副坚决不会出来的样子。


喔噢,第一个反抗期已经来了?沃伦却马上附和她:“是的,我们在聊天,我觉得我们应该花些时间谈谈。”


当然科特既不会因为这个就指着门让玛蒂娜赶紧去把衣服穿好,他既不是这种人也不是这样的家长。夜行者只是“好好好”地把早餐先放在小桌上,又伸手去把沃伦从床里捞起来一些,接着把他用尾巴夹着的靠垫塞到沃伦背后,把他的头发理好,上衣整理整齐,再把被子重新掖在沃伦的小腹上,最后把托盘放在那儿,又把勺子塞进他的手里。


蓝魔拉开了椅子——不用拖动,这棺材房间就是这么小——坐在了床边,然后变魔法一样从不知道哪儿掏出一把厚实的梳子,就这玛蒂娜散开的卷发开始梳了起来。


“你们聊了点什么?”有时候科特的这种纵容让人觉得可恨,他的爪子灵巧地梳着那一大把头发,毫无防备地抬头问道。


沃伦的喉结上下挪动了一下:“在聊你教我的女儿把我认作一只白色的大鹦鹉。”


“啊,那是因为你确实很像。”德国人用一种有些俏皮的口气回复道。


这一分钟里小姑娘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挤到他身边,接着从他的盘子里偷走了一小片火腿和几粒谷物:“他说你像那只鸟一样漂亮,又特别得聪明。”


看吧,我就说过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夸……她刚才说什么?沃伦看了一眼科特,后者还在有条不紊地跟着玛蒂娜梳头发,他竟然还能用三根手爪打开头发绞成的死结。


别,别自作多情,沃伦。你确实被莉兹摆了一道送到了科特·瓦格纳的破房子里,现在你又选择赖着不走了,因为你多年前带着玛蒂娜去参加洗礼时说的疯狂愿望实现了,至少虚假地实现了……当然在莉兹家义正辞严地说什么“那都是我年轻时做的傻事”还有“我现在很爱我的妻子”也不算是谎话,只是这件傻事情现在还在继续罢了……


也别为科特“说”他又聪明又漂亮,要是谁非得给一个被父亲无意抛弃的孩子介绍她那倒霉父亲,总是得无端也得找点东西称赞一下,夜行者可能根本从没从沃伦身上看出什么好的品质来。


别忘了这点,讨厌鬼。


沃伦正看着勺子里的牛奶和草莓味的谷物泄气的时候,科特则在动手把玛蒂娜从床上架到地上:“去把衣服穿好,小姑娘,让你老爹把早饭吃完。”玛蒂娜则赶紧趁着下地前在沃伦脸上亲了一口。


夜行者站了起来,指了指托盘上的小碟子:“我得出门送她然后去上班,药在这儿……如果你吃完了就睡会,我中午就回来,安格斯太太会过来看看你以防万一……一会儿见,沃伦。”


“好,好的,一会儿见,科特,玛蒂娜。”沃伦点了点头。


他感到自己像条目送主人出门的小猎犬一样,看着那对养父女从他的小房间门口手牵着手走了出去。很多年过去,人都是会改变的,科特不可能总是像在爱度华时候那样畏畏缩缩,自己也不可能对着他指手画脚发号施令,而他们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作威作福了太久,以至于沃伦做梦都想要的这种正常的接触——人和人正常的,不带威胁和屈从的对话——终于发生在他和夜行者之间的时候,反而只有奇怪和不适应。


青春期真是可怕,沃伦想道,如果他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得了吧,并没有什么或许,这个故事再怎么从头来过,都永远不会有他想要的结局。


别这么悲观,我的朋友,沃伦大口吃起了他的早饭,房子里另外两个人为了出门收拾的声音在短短的走廊外响起:至少现在可以有一个不同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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